Tuesday, June 15, 2010

《黯然神伤》

很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,好好陈列我的黯然与神伤。

2010612日,星期六,傍晚540分,我敬爱的外婆,离开了。那一刻,我身在吉隆坡,刚完成工作。手机那端,传来妹妹抽泣的声音,报来这令我不知所措的消息。这里的不知所措,指的是情绪的复杂。情绪的复杂,在于我完全不懂如何表达我当下的情绪。身边依旧是一大群教友,而我,依旧是那个嘻嘻哈哈的乐天派。但,在内心深处,只有我知道,我,舍不得我的外婆,纵使,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。

当天的凌晨6时正,我在收拾行李。那一刻,一个人,在空荡且凌乱的睡房里,我复杂的情绪,覆盖了我。

我还记得,当收到外婆去世的消息时,车里的MP3恰巧播放着Mariah Carey所演绎的“Against All Odds”。虽然,这是一首情歌,但,我总觉得,那字里行间,都隐约唱出当下的心声。

So take a look at me now, cause there’s just an empty space.

There’s nothing left here to remind me, just the memories of your face.

从车里,到后来,在房间里收拾行李,我都在不间断地,听着这一首歌。外婆的离去,造成了我心中,永远的空缺。她,是我在世上,遇过最坚强的人,也同一时间,遇过最温柔的长辈。外婆也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人。如今,我要学习,去接受,这个事实——她离开人世了。我不再能够,让她抓住我的手,一起祷告了。我再也听不见,她柔弱的声音,不住地给予我,人生的勉励和劝导。这时,我望向在书架上的一本书——《基督徒成功学》,那是外婆在两年前送我的书。我决定把这本书一同放进行李袋里头。这等同于外婆留给我的遗物般珍贵的书,我要带同它,送外婆走完人生这最后一程。

在她离开前的一个小时,外婆突然把输入肚子里的奶液吐出来,接着便是一轮不间断挣扎的呼吸着。医生说,外婆的内脏已经全面衰竭了。这样的挣扎,足足维持了一个小时。当时,姨姨和舅舅们,都围在床边。外婆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时,还望了望身边的每一个人。她,坚毅地,撑到最后,直至身体,完全衰竭为止。

从吉隆坡出发,正是日头正炎的下午1时多。我驾着比我还坚强的“小灰”,从Karak高速公路驶向东海岸大道,一路上尽是天空晴朗和风光明媚。外婆生前是一位靠主常喜乐的人,离去以后,仿佛天气也秉持着外婆生前做人的宗旨——持续的晴朗。然而,当空的烈日,并没有把我的心给照亮。这断断续续,合共6个小时的车程,是我生平第一次,驾着车子到虚脱,到无力。那天,我稀奇着,路途为何那么长远?虚脱的我,仿佛在追随着一个永不回头的灵魂。在茫然间,脑海不断出现外婆的微笑。然后,再一次,现实强烈地,把我从茫然中唤醒——外婆,这一次,真的,永远的离开人世间了。这会意味着,我将失去一个亲人,一个重要的亲人。

终于,到了丧礼的现场,已是傍晚6时多。外婆,安详地,躺卧在白色的棺木里头。我知道,我将毕生无法忘怀,外婆眯着眼睛微笑的表情。

大约晚上8时,追思礼拜开始了。外婆生前是个虔诚的长老会信徒。到场的,有超过一百人以上,场面拥挤。牧师在丧礼上分享道,外婆是让他非常敬佩的长辈之一,全因在外婆身上,有着三件事情值得大家学习。第一、外婆生前热爱参与查经班,纵然外婆视力有限,但并没有阻止她开声把经文里的每一个字,仔细念完。她对上帝话语的热爱程度,因此不言而喻。第二、外婆生前热爱祷告。牧师总爱问她,外婆都在为着什么事情祷告?他总是回答:“我会为着你和教会祷告。每一晚,我会为我的每一个孩子祷告。我也会为我的每一个孙子孙女祷告。”第三、外婆生前热爱聚会。她从不间断聚会,纵然,她的体力,随着年岁逝去而逐渐衰退。

此外,外婆生前为身边的人留下最深刻的东西,正正是她的喜乐。外婆的喜乐,是为着耶稣而喜乐。所以,她乐于接受上帝赐予自己的环境,还有人生的一切。因此,无论在人生最匮乏之时,抑或历经病痛折磨,外婆的喜乐,未有动摇过。最重要的是,外婆清晰地知道,自己已经拥有了今生最大的福分,就是认识主耶稣。

外婆是妈妈家族中,第一个信主的人。迄今,外婆已走完60多年的属灵岁月了。整整60多年的属灵生命,不偏不倚的,靠着上帝,走到人生在世的最后一刻。

出殡那一天,天空还是阴郁起来了,并下起微微细雨。盖棺前,我们作最后一次的瞻仰,并把外婆生前最喜爱的康乃馨,每人一朵,置放在棺木上。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用力敲打铁钉,把棺盖给钉上的声音,竟是如此的刺耳,这一根钉子,仿佛扎在在场每一个,深爱着外婆的人的心中。

外婆的遗体被下葬于瓜拉登嘉楼的基督教坟场。太阳此时正猛烈的高挂在空中。看着沙土把棺木给掩埋起来,我无法接受,坚强的外婆,就这样,永远沉睡在这个冷冰冰的地低下。

星期二中午12时,就在出殡以后第二天,我要踏上归途了。爸爸驾着车子,和妈妈,小妹和表妹一同回金宝去了。而我,则驶向繁嚣的吉隆坡。虽则目的地不相同,但我们都向同一个方向行驶。一路上,我的车子一直在爸爸车子前面行驶。偶尔我的速度加快了,我从倒后镜,看着愈发遥远的爸爸的车子,心里很是不好受。突然之间,百般情绪涌上心头。身边挚爱的人,终究会永远离开人世,离开我们。我这觉悟过来,和双亲的距离,随着年岁增长,就越来越疏远了。我总是把太少的时间,太小部分的自己,和他们分享。我总笃定的认为,他们是我最坚毅的依靠,就如我曾天真地笃信着外婆的坚强一样。然而,就在我不以为然的背后,多少美好时光已被蹉跎,多少岁月已经剥削了那原本坚毅的依靠——双亲的健康、青春和体力。

爸爸在临走时,买了一包当地土产——虾饼给我。

5个小时以后,我和“小灰”回到原地了。踏入凌乱的睡房,我顾不及歇息,便是一轮忙碌地收拾房间了。扫地,抹窗,抹风扇,整理书架,抹地……从6时半开始到晚上10时多,我总算把凌乱的睡房收拾得井井有条了。此刻,休克的我躺在床上,呆滞地望着天花板。我问自己:“外婆,是真的上天堂了吗?”我无言的持续呆望天花板。突然,我感觉好疲倦。在这世上,我还能有第二个外婆吗?我无力的仰起身子,把爸爸送我的虾饼紧紧抱在怀里。那一刻,情绪终于却提,我崩溃的啜泣着。我是个不容易哭泣的人,所以有多么感伤,都无从倾泻。可今晚,我从未如此深刻的,感受着寂寞。今晚,我仿佛是最寂寞的人。在我脑海里,不住涌现这两天的丧礼的画面。外婆的遗容、外婆白色的棺木、外婆的康乃馨、出殡时那阴郁的天空落下的延绵细雨,还有日渐苍老的双亲……

后来,我忆起在两年前,我跟外婆的合照,就储存在手提电脑里。

相中的外婆,眯着眼睛微笑的样子,是多么的慈祥。然而,一切都将成为追忆了。

外婆,走了,和我们永别了。

我仿如后知后绝般,落得孤寂一人时,才懂得哭泣。

我的黯然神伤,已奔腾的倾泻而下了。

就在我哭红了双眼以后,朦胧看着外婆生前和我的合照,我将牢牢记住,外婆所遗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——靠主常喜乐。

仅以此文送给我心目中的英雄——我的外婆,陈水治女士。


凯雄

2010616日,星期三,文良港住家。

凌晨242分。

在外婆生前的卧房,有着这一幅2006年的福音日历。日历的经文记载于罗马书1章15节。











再会了,外婆。

No comments: